第十五章 爱无葬身之地(五)-《错过你为遇见谁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"哦,那来点白加黑?

    "好的,来两盒。"

    "先生付现还是刷卡?"

    "等等,我还买别的。"他说完这句才看见我:"?!"

    我想他是不是一时忘记我叫什么了:"你好啊,也**啊。"

    也吃药啊?今天你吃了没?不太好吧。

    "......呵呵。"

    "谁感冒了?"

    "一个朋友,没事。"

    "哦。"我也没在意,对柜台说:"我要瓶眼药水。"

    付账时我看看小助,他脸上的神情很怪,有点类似于急着上厕所的紧迫。齐享一个陌生人站他身边他都没注意。

    我拿了药,说:"那你忙,我先走。"

    他忙不迭的回:"好好,我也去那边,回见。"说着就直奔旁边的自助区而去,背影很匆忙。

    齐享一直看着他,此刻对我说:"同事?"

    "嗯,你怎么知道?"

    他笑笑:"看起来不像是能做你朋友的人。"

    我耸耸肩膀,走了几步,才想起来,该问问他李王两位律师的纠葛。一回头,他人影已经不见了。

    转回头的一刻,我脑子里,一根灵感的火柴擦过逻辑的火磷,刷的一声,前因后果猛然间亮了一瞬。

    我对齐享说:"你等一下。"

    然后我就往自助区那边跑。

    小助还没有溜掉,他站在一排药架前面,低声打电话:"亲爱的,你要的那种,叫什么名字来着?......哦,好的,不会买错的......对了,你知道我刚遇见谁了?"

    我弯腰,眼睛盯着层层叠叠的药品,却在仔细地听他说话。

    这时身后有人拍拍我。我以为是齐享,皱眉头:"让你等着!"

    结果转头看见一张笑眯眯的脸:"小姑娘。"

    药店的店员,跟我妈差不多年纪,她慈祥地看着我:"你多大了啊?"

    "......"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。

    "外面那个是你男朋友是吧?"

    越发八卦了,我困惑地瞪着她。

    "不用不好意思,阿姨这种事见得多了。"她叹口气:"不过他也是的,怕丢脸这种东西也不该让小姑娘自己来买。"

    "......阿姨您在说什么?"

    "嗨。"她叹口气,往我手里塞了一只小盒:"拿这个吧,这个效果比其他的好,对身体伤害小一些。"

    她直起腰:"小姑娘,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,知道吧?"

    我看看她,再看看手上的东西。两个字,第一个还不认识,什么婷。

    再凑近一看。

    五个小黑方块凑成一堆,是这么一个词,事后避孕药。

    我靠,我靠靠靠。

    我这才发现,是的,没错,眼前是它们的大家族,种类齐全,任君选择。我在这里一动不动站了多久?

    "阿姨阿姨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"

    我这么一动,就被目标发现了。

    小助一只手还举着手机在耳边,脸上逼出一个生涩的笑来:"没走呢?"

    那个神情,我看着都替他难受。是啊,怎么就对个小丫头大意了呢,我真想留个空间给他为这份疏忽自抽一嘴巴。

    "没跟你说,回去再讲。"他对着手机说,然后啪一声阖上,整个人转过来神色已经多少平静:"那,没事我先走了,明见。"

    "哎等等。"我说:"刚跟女朋友打电话呢?"

    "......"

    "你女朋友,我是不是也认识啊?"

    他立即否认:"没有的事。"

    "不是吧,难道白助理忽悠我玩?"

    小助神情里逼真的惊愕让我一时有点动摇,但接下来他用过分冷静的语调道:

    "她开玩笑吧,她怎么可能是我女朋友?"

    "我没说她告诉我的是,她就是你女朋友啊。"我接道:"我这么说了吗?"

    齐享后来道,他在门口接了一个电话的工夫,转头发现事态已发生剧变,店内各色人等,以店员为首,分两拨对我、小助和他行注目礼。

    想想也是。

    我抓着一盒事后避孕药咄咄质问另一个男人女友的事,老的小的都忍不住朝我们张望,彼此交流眼色,看,这该是多么混乱的一段男女关系啊。

    正常人这种情况都站不住,齐享也没有例外。他走过来的时候没一个人发出动静,我要是观众我也忍不住得屏着呼吸想,妈呀这一趟药店可来对了,要怎么收场呢。

    我知道他往这边来,但没空去酝酿解释,我正盯着小助呢,如果弄错了我愿意道歉,可目前他神情越不自然,我就越愤怒。这种做了坏事还没本事兜到底,人品和智商都令人鄙视。

    "你知不知道,怎么联合自己的女朋友撬同事的墙角?"我慢慢地说,让声音听起来,没那么像是马上就要发作的样子。

    "你没有证据。"

    "那又怎么样。"我从包里把手机翻出来:"我马上就给李律师和曾主任打电话,你信么,曾叔叔这点面子还是愿意给我的,弄错也没有关系,反正我很快就滚回陵城,是吧?"

    我摁了一个键小助就上来把我的手按住了。

    "庄凝。"他气急败坏地:"算你厉害,你厉害还不成么?"

    他也是没有经验。

    我那时年纪不大,激动起来,容易撂狠话,气焰嚣张。跟小混混声称,马上找人来砍你,是差不多一个道理。

    谁知道曾叔叔会不会这么晚了听信一面之词,再带上李大律师一道胡闹,我十分的吃不准,如果他敷衍一句"小凝,明天再说",我要怎么办,他如果偏向小事化无,我又要怎么办。

    这是非常可能的,而到了明天,形势又变了。

    所以我拿手机出来时,四个字就可以形容,色厉内荏,但收场是来不及了。

    齐享始终站在近旁看我表演,不配合也不打断,刚过来时微有一点疑惑,逐渐的气定神闲,抽空还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商品,转回头来,他目光闪动,空拳抵于唇上轻咳一声,算尴尬算失笑都相当妥帖。

    然后他揽过我肩膀,面对小助:"我私人建议,换个地方吧。"

    对方点点头:"隔壁有茶座。"接着又说:"庄凝,我可以解释。"

    我刚不愤地拱一拱肩,齐享贴近低声说:"我没想提醒你的--不过你手里那个,要不放回去,要不我现在就去付账?"

    我耳朵烫的都快要烧起来,赶紧把手里的小东西扔回货架:"别人塞给我的。"

    "明白。"他放开我:"快点走吧。"

    你一定也有过这样的经历,看一个电视剧,反派刚出场你恨不得钻进屏幕咬几口泄愤,但渐渐的,你发现他也有苦衷,于是你反而巴不得他是彻头彻尾的恶棍,坏的酣畅淋漓,才可以视为异己,他和你一样有无奈有软弱有留存的人性,要人怎么痛下杀手,把他交给道德和审美大快朵颐?

    我这一天就是这样。

    这一对男女助理,合起伙来不顾我的感受,拿我的利益殉他们的前程,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,我在心里冷酷地想,你们可惹错了对象,我乐意看看你能解释出什么花儿来,但白痴才会原谅。

    小助点了一壶茶,给我们倒上,他问齐享:"你毕业几年了?"

    "一年。"

    "跟我差不多。"他笑了一下:"想过将来没有,你们?"

    我使劲冷笑一声。

    齐享不去接他的话茬:"你想说什么,直接说吧,我们还有事。"

    "庄凝,我知道我说这话挺虚伪的,但我和小白,我们真的,自己也觉得这事做得不地道。"他没等我做出反应就接着道:"但我们没办法。"

    他直接地告诉我,是的,那个客户是女朋友撺掇他去争取的,至于李律师,算给他面子挂个名而已,他说这个案源是他本人找到的,李大概觉得,帮他这点小忙,算是他跟了自己一年,鞍前马后却正式案件都没有接触到的补偿,自己也不见得有损失。

    白说,你打赢这个案子,局面就打开了。否则我们难道一辈子,都要替人整理案卷和查资料?

    她又说,反正我准备跳槽了--别拿那么吃惊的眼神看我,不跳我们一直这样偷偷摸摸?我们从大一就开始谈,工作了反而转成地下,这都多久了?我没哭,只不过我是女孩子我拖不起。只要你混得好,我转专业去做点别的吧,我说了我没哭,总之一句话,不换观念就换人,你看着办吧。

    我忍不住插话:"为什么啊?"

    小助看看我:"你没找过工作。我们这样二流院校的法学专业--又是女的,用人单位一问,有男朋友了?对不起,那岂不是刚工作就要结婚?结了婚就要生孩子?劳动法规定还不能辞退,这一来至少两年。保证?保证没用。真怀上了难道逼你打掉?"

    他继续说:"刚来那段时间,真的很崩溃,她家在南方一个小城市,父母帮她联系好工作,结果她跟着我来上海,基本就是背井离乡的概念,过年回家她一些朋友,学历还不如她,工作得早,都已经小有所成,至少孩子也满地跑了,她怎么会没有想法?"

    他喝口茶,并不看我们:"你们知道律所这种地方......好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......我们没想针对你,庄凝,但我们商量过,你在这里是局外人,又是曾主任的熟人--算了,多辩解也没什么意思,我们对不住王律师,也对不住你,这是事实。"

    小助离开以后,我坐在原地,指头一点点捺过桌面的纹路,来来回回思索,很纠结,终于忍不住:"你说,我该......?"

    齐享的视线从我的手指移到我的脸:"嗯?"

    "烦死了,这人怎么这样啊,明明他们做了亏心事,怎么反过来,如果我不原谅就成了小气?狭隘?刻薄?"

    "词汇量挺丰富,继续。"

    "你正经一点。"

    "小姐,显然你已经做了决定。"他散漫地,语调活像是客服接到骚扰电话,那样又温和又无可奈何:"我浪费这个感情干吗。"

    我怀疑地看着他:"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,别人一说我就上当?"

    "也许。"

    "对啊,我要就这么不计较了,真是脑子进水。"我掏出手机,调出曾叔叔的号码,指尖在通话键上摩挲,摩挲。

    齐享挺有耐心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我深呼吸,吐口气。

    "要不。"他淡淡地说:"先去看了电影再打?"

    "哎也是。"我看看时间:"开场了,快点走快点走。"

    他起身,把小包从旁边椅子上拿起递还给我,我注意看他,看他有没有笑。

    "不许笑啊。"我说。

    "我笑了吗?"

    "我本来都打了,都是你拦着我。"

    "是,是我拦着你。"他接道:"你明明小气、心狠手辣、又没有同情心,都是我拦着你。"

    我手机响起来的时候,影片正放至**,里头的女人刚脱了件外衣,眼儿媚:"come o

    ,b......"

    声道和画面就猛地跳跃到男主角真空裹条浴巾持枪和凶徒对峙,观众们"唷--"群起而嘘之,以示不满。

    铃音就在这群情激愤的大动静里勉强钻入我的听觉,我出去接这一趟电话回来,银幕上神勇的男小强已经快要把BOSS撂倒。

    散场后齐享送我回曾家,我在出租车上说:"齐享,我后天回陵城。"

    "就为今天那件事?"

    "有一部分吧。"我老实回答:"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,但主要的,还是我想家了。"

    刚刚的电话是谢端打来的,她声气恹恹,又偶尔惊亢,像电影里被追杀的女证人。

    "你什么时候回陵城啊?"

    "不知道,快了吧。"

    "庄凝我喜欢上一个男孩。"

    "哇。"

    "但我们不可能。"

    "why?"

    "没有什么。"她慌慌张张地反口:"庄凝,你是我最好的朋友,你快点回来好不好?我想你了。"

    我的心很柔软:"我也想你端端。"

    "我......"她在那边突然哽咽:"我一个人......我没办法......"

    "到底怎么啦端端?"

    "没事,可能因为下雨了吧,我心里很难受。"

    "......"真是个善感的小孩:"我今天也很郁闷。"

    "为了......沈?"

    "......那倒不是。"

    她没来由地叹口气:"唉。"

    我后来知道,她在那一天,最后一次拒绝了沈思博,但明显的,她已近边缘。

    齐享静默了几秒,我以为他要提反对意见,但他只是说:

    "我十一可能回不去,但到了十月底,也许会有假。"

    "哦,好的,随便你。"

    他看了我一小会儿,把脸转向车窗外。

    而我想到和他分别,虽然没觉得惆怅,但也没觉得轻松。

    对我这种情况通常有一个精准的词组来概括。

    不是三心二意,也不是随波逐流。

    只是。

    不在状态。

    我要回家了,那个腔调柔软的、多雨的、有许多可爱的人和事,同时也让我吃了败仗的城市。现在我要回去了。

      


    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