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温时书梦十年功-《陌上风吹不识君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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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同窗们也围了过来。张明远塞给我半块桂花糕,油纸里还带着余温,是他娘今早刚蒸的;李子玉扔来一个新墨锭,墨香混着松烟味,在空气里漫开;王骞舟则拍着我的肩,笑着说:“等考完乡试,我请你去聚福楼吃酒,点你最爱吃的红烧鱼,让掌柜多放辣。”

    书堂里的欢笑声惊起檐下的麻雀,我摸着怀里温热的书卷,突然觉得这十年的时光没有虚度 ,不仅收获了知识,更攒下了沉甸甸的情谊,像冬日的炭火,暖着往后的路。

    傍晚回家时,娘在门口盼着,手里提着个小小的布包,布角缝着细密的针脚。

    “生辰总得有点念想,” 她打开布包,里面是双新做的布鞋,针脚密得像撒在布上的星子,鞋头还绣着简单的云纹,“知道你要去乡试,穿新鞋走新路,顺顺当当的。”

    我把脚伸进去,大小刚刚好,鞋底软软的纳了千层底,每一层都裹着娘的心意,像是踩着十年的光阴,稳稳当当通向未来。

    夜里我坐在灯下,摩挲着先生送的文集,看着娘做的新鞋,碗里汤饼的香气仿佛还在鼻尖萦绕。

    窗外的月光落在书案上,我铺开宣纸,在砚台里细细研墨。

    吃了这碗汤饼,往后的日子定能长寿健康,无病无灾,在求学路上稳稳当当,不负这十年光阴,不负身边人的牵挂。

    乡试开考的日子越来越近,书堂里的气氛也日渐紧张。同窗们都埋首于典籍之中,连平日里最爱打闹的张明远,也整日抱着书籍不肯撒手,眉头皱得像书案上的墨疙瘩。就在这备考的关键月份,书院里却来了位特殊的新客,像一缕清风突然吹进了埋头苦读的书斋。

    那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,生得眉弯似月,他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,身上那件月白长衫虽看着素雅,料子却是上好的杭绸,腰间悬着的双鱼玉佩温润通透,走动时 “叮咚” 作响,清脆得像山涧泉水滴落青石。

    他站在书院门口时,手里还转着支玉簪玩,阳光照在他发间,连碎发都闪着光,引得正在背书的同窗们都直愣愣地看。李子玉忍不住啧了声:“这模样,比画里的仙童还好看,怕是月宫里的玉兔下凡了。”

    院长亲自把他领到讲堂,脸上的笑意比往日接待乡绅时还亲切:“这位是苏文砚,从江南来,暂在咱们书院借读备考。” 说罢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,眼神里满是赞许,仿佛得了块稀世的宝玉。

    苏文砚蹦跳着上前一步,拱手行礼时辫子都跟着甩动,“晚生苏文砚,见过诸位同窗!” ,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,嘴角总挂着笑意,明明是初次见面,却让人觉得亲近得很,像早就认识的邻家弟弟。

    更让人咋舌的是先生和院长对他的格外关照。院长不仅把最靠窗、光线最好的位置给了他,连后院的楼舍都是单独一间,还特意嘱咐厨房:“苏公子爱吃甜口,每日加碟桂花糖糕,要现蒸的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 李老先生讲课时,目光总在他身上打转,提问都是 “诗词对仗”“典故出处” 这类轻松题目,不像考我们时,非问 “农桑利弊”“赋税改革” 这般沉重的议题。

    有次苏文砚随手在废纸角画了只雀鸟,几笔便勾勒出灵动的模样,先生竟拿着端详半天,赞他 “灵气逼人,那宝贝劲儿,比看王骞舟的策论还上心。

    同窗们私下里议论纷纷,张明远凑到我耳边,“你看他腰间玉佩,还有那袖口暗纹,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!说不定是哪个大官的亲戚。” 话虽如此,却没人真反感,这苏文砚虽看着娇贵,性子却活泛得很,没有半分富家子弟的傲气。

    有同窗借他的描红本,他直接塞人怀里:“拿去看,送你了!我还有好多呢。” 见我冻得搓手,二话不说把暖手炉塞过来,自己揣着袖子蹦跳取暖,鼻尖冻得红红的也不在意。他写字时笔走龙蛇,带着股江南学子的潇洒劲儿,连向来挑剔的李子玉,都趁他不在偷偷翻他的字帖,边看边咂嘴:“这字真俊!比先生的还飘逸。”

    我与他熟络起来,是因他总来 “捣乱”。那日我在竹林温书,他拿着支竹枝追蝴蝶,竹枝 “啪” 地掉在我书案上,惊飞了纸上的墨蝶。见我抬头,他吐吐舌头笑:“晏兄莫怪,这蝴蝶太狡猾,我追了它半院子!” 阳光透过竹叶落在他脸上,映出浅浅的酒窝,倒让人没法生气。他见我盯着他画的蝴蝶看,眼睛一亮:“晏兄也爱这个?我教你画!” 说着就拽我衣袖,手心暖乎乎的,带着桂花糕的甜香。

    交谈中才知,他是江南盐商之子,家乡遭了水灾,来此投奔做官的表舅 ,表舅要几个月后才来渠县上任,所以他只能暂住我们崇尚书院。“家父说北方读书扎实,硬把我塞来受苦。” 他撇嘴抱怨,手指却无意识摩挲腰间玉佩 ,那玉佩上的鲤鱼跃龙门,玉质温润,一看就价值不菲,“其实我更爱画山水,可爹爹说科举才是正途,画那些都是旁门左道。”

    我看着他随手画的花草,笔触灵动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纸上跳下来,突然懂了先生的偏爱:这少年像颗刚剥壳的莲子,看着娇憨,眼底却藏着灵气,像江南的春水,清澈又鲜活,确实招人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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